苏小漓还在么

预警：
*设定与前置剧情沿用旧文《Ashes of Time》
*微病叶设定
*伞哥重生
*不按原著走
*目标宠叶，私设漫天，OOC存在

*前文请戳 tag [伞修]度清平 或走 苏小漓全职同人作品目录

————————————————

 

灵魂是不知疲惫的。

所以多年以来，苏沐秋并不需要睡眠。

每天夜里，他就无声地坐在叶修的床边，他寤寐难安、辗转不眠也好，他神情惬意、难得安睡也好，他守着他，用透明的指尖描摹他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所以当苏沐秋久违地从一片黑甜中醒来，居然感到了一种近乎于奇幻的虚无。

他眨了眨眼，感受到自己的眼睑如同一只小心翼翼的蝴蝶。

他小心地呼了一口气，温热的鼻息路过深长的人中流淌出去，再浅浅地吸一口清晨淡蓝色的天光进入肺里。

天还没有完全亮，光线有些昏暗，太阳升起前这有些凝滞的空气逐渐开始轻轻地漫动。

感觉逐渐逐渐复苏。

他听到窗外的鸟鸣啁啾，清新婉转。

他听到一墙之隔的沐橙呼吸浅慢，呓语喃喃。

他听到房间内钟表的秒针嚓嚓地走着，未关机的电脑主机微微嗡鸣。

不，那和以往的“听到”并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每一个音节的震荡：那些声音是如何从源头，敲响了空气，通过每一粒分子的漂浮和颤动传递过来，轻轻地扑洒在他皮肤上，细细密密地敲打着他的鼓膜，再转换成大脑可以识别的信号，汇聚进那些翻腾着记忆的地方。

他感到薄薄的一张毯子轻轻搭在身上，夏季清晨尚不炎热，却也累积了足够的暖意，他的皮肤上薄薄一层汗意，仿佛要用这层湿意，去与世界达成某种深刻的联系。

触觉开始变得鲜明。

他感到身下的床垫上有一处明显的凹陷，那根变形的支撑弹簧是这个简陋的床垫被前主人低价卖掉的主要原因，而他髋骨左侧面恰恰好安放在那个凹陷里，妥善地用自己身体的弧度适应了这个无法避免的瑕疵。

他的左手有些发麻，并不太好受，酸胀，麻痒，仿佛万根电针顺着毛孔轻轻地往里面顶，但是，却真实得让他感激涕零。

因为他紧贴着他左侧，微凉而清瘦、沾染着淡淡的薄荷香气的躯体——那骨骼、那肌理，那微微有些发皱的T恤和薄薄一层汗湿的脊背——是那样的熟悉。

他在他身侧轻轻地呼吸，胸腔规律地起伏，细滑柔韧的发丝落在他的侧脸上，搔得人心痒。

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去看他，他背对着他酣睡正浓，他微微抬起的视角仅仅只能看见他脸颊侧边的一条干净柔和的弧线和一簇不太安分地探出来的眼睫，那线条恰恰好嵌进苏沐秋心里那一处虚空，严丝合缝，光芒流转而过，密码打开。

叶修啊，我这到底……还是说灵魂，原来也会做梦么……

苏沐秋抽出自己被叶修压住的左手，修长的手指能看到淡淡的血色，淡青色的静脉顺着掌骨的方向从线条清晰的手背归属回他瘦却结实的小臂，他的皮肤是淡的小麦色，那是夏季的烈日晒出来的痕迹，皮肤上有被叶修压出来的印子，往下包裹着紧致鲜活的肌腠，在那层温热柔韧的肌肉的深处，有滚烫的血液在涌动。

他轻轻翻身坐起来。

这是前一夜，他陪着叶修回来的那个小小的蜗居。一室一厅的格局，不大，却因为陈设简陋而显得有些空荡，客厅里一个狭小简陋的沙发，一张直接放在地上的单人床垫，多少日日夜夜他与他就像如今这样抵足而眠，直至天光。

隔间的门关着，沐橙还在睡。

苏沐秋趿拉着拖鞋，悄声踱了几步。

墙上的钟指向六点一刻，墙壁拐角的地方有用铅笔画出的淡淡三条横线，是过年时三个人留下来的身高记录——苏沐秋要擦去，坚信自己以后一定会比苏沐秋长得高的叶修不肯，要留着；简陋的桌上背对背两台旧电脑，键盘旁放着陶轩的网吧过年时候的赠品电子万年历，快没电了，液晶屏有些模糊，正定格在公历2015年7月12日、农历五月廿七：宜破屋，坏垣，余事勿取。

果然是余事勿取——苏沐秋抬手使劲儿搓了搓脸——这日，正是他意外身故那天。

所以这究竟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觉，还是上天真的如他所愿，送他回溯时光？

若是真，未免太美；若是梦，又未免太真。

苏沐秋有些隐秘的兴奋，却又有些无法承受的胆怯。

他来回踱着步，抚摸着这房间里一切与记忆重合的细节，强烈的狂喜和不安交织，他整个人因为心绪动荡而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细小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从他手臂上激起来，他感到有些气闷：专注于思索眼前的现状，已经有片刻忘记呼吸。

叶修仍然熟睡。

与未来没有苏沐秋的那些漫长的岁月不同，这时他眉目里尚有不识愁绪的天真，只要抵御过偶有发作的慢性疼痛，他便能够身心泰然地安睡深沉。

逐渐亮起来的天色中，苏沐秋终于卸下千斤重担般坐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绵长地吐出来。

空气中涌动的味道如此真切，那是夏季清晨的雨露、是窗外盎然的枫藤、是空气里细细漂浮的尘埃，是身边这个人身上，让他魂牵梦萦、心之所往的踏实。

光线逐寸逐寸在房间内蔓延，仿佛一只调皮的猫儿轻轻地跳上了叶修的肩，他看到那人抖了抖眼睫，懵懵懂懂睁开眼，眼睛里有碎落的日光。

叶修掀开被子坐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最喜欢赖床的某个人早早地醒了，正呆坐在沙发上，怔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神思恍惚不知所往。

这是病了？

叶修赤着脚踩过地板，站定在苏沐秋身前，抬手想去摸他的前额，却被苏沐秋握住了手腕——他指尖冰冷，但掌心却滚烫。

“怎么了？神思不属的？”顾虑到沐橙还没睡醒，叶修的声音压得很低，是苏沐秋熟悉的嗓音，因刚睡醒，还带着一丝绵软，仿佛温淳的茶里打入了绵密的奶泡。

“没事，做了个梦，我坐这儿缓缓情绪。”苏沐秋放开了抓着叶修手腕的手，微微笑了一下。

叶修敏锐地觉察到这位平日里与自己插科打诨惯了的好友此时有些异常，想到兄妹两个前些年的颠沛，只当他梦见早年旧事有些感怀，便也不多说什么，安抚性地拍了拍好友的头顶，转身去洗漱了。

这日的早餐，依旧是苏沐秋做的——叶修不愿打扰苏沐秋的心事，本打算悄悄下个面条，却不小心摔了锅盖，乒铃乓啷的声响惊醒了仍然恍惚的苏沐秋，吵醒了隔着一道门的苏沐橙，无奈只能在两兄妹的联合压制下，悻悻然放弃了那一堆锅碗瓢盆敲着筷子等饭吃。

苏沐秋看着捧一碗素面吃得津津有味的叶修，差点忍不住眼睛一热掉下泪来，只能连忙埋头喝汤，热腾腾的蒸汽熏在脸上，一层薄汗浸着水光，遮住了微红的眼圈。

他回来了。

他转头再去看了一眼桌上的万年历——宜破屋，坏垣，余事勿取。

那么上天，总不会再送去他死一次吧。